啟示錄的裂痕——水淼宗的遭遇

出自HUIJIA FUN
於 2025年5月9日 (五) 10:55 由 Plurimod学生会留言 | 貢獻 所做的修訂


水淼的修行

這一故事徐徐拉開在三百餘年前的社會當中,那時的世界風雲變幻、天翻地覆。宗教們隨着社會變幻之際,紛紛湧現、層出不窮。

水淼宗——作為一個在當時新興的、與主流宗教略有相悖的教派,其誕生之初飽受爭議與挑戰的洗禮。這一教派的設立者,是一位被稱為水淼的僧人。

水淼並非是他的本名,這是他在自己閱讀華系宗宗教經典時,結合自己的閱歷和想法,最後詡名自己為「水淼」。

水淼從少時開始就已經詳讀許多宗教經典。在無意中,他曾發現過名為《魔堂經》的華系宗宗教經典。對他來說,這本教義不同於其他宗教經典,裡面提出的一切宗教概念以及對世界觀的看法,對當時的他來說,都是十分新穎的。因此,他認定《魔堂經》為他心中的最高宗教經典。

在另一方面,水淼的求學經歷也是坎坷的,正當水淼準備進入高階學園時的再生1619年,整片世界發生了百廢俱興的革命事件——市啟革命,迪普菲托斯的所有六個國家政權經過開會討論,廢除了以前的國家制度,轉而統一成了一個大型聯邦制都市——迪普菲都市。而水淼,則最終選擇前往了迪普菲都市的第一個獨立學園區——德威公學獨立學園區。

時年再生1627年,水淼二十四歲,那時的水淼剛剛完成了自己的學業。在學業後,他來到社會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光顧迪普菲都市上的各方華系宗寺廟。

在那時,大多數的華系宗寺廟都屬於一個主流龐大的華系宗分派——曹統宗。

說到曹統宗,這個教派在華系宗的歷史長河中,可是猶如一股洶湧澎湃的潮流。它的創立,要追溯到再生十三世紀末。在那個時期,古華系宗的思想盛極一時。即便那些在當時被視作新興的華系宗派,其所鑽研的思想也和古華系宗大體相同。

在這片廣袤的宗教土地上,曹統宗猶如一顆破土而出的新芽,悄然誕生。它的創始人,將古老的智慧與現代的時代看法相融合,打造出了華系宗史上的一副閃耀着時代光芒的珍寶傑作——匯世啟示錄,作為曹統宗的核心教義誕生。它繼承了古華系宗的精髓,也融入了新時代的思想火花。

話說回來,水淼在很短的時間內,詳讀了幾乎一切華系宗宗派的教義著作,同時也感受到了那時時代的新華系宗潮流的影響。水淼越對華系宗進行研究,便越能感受到曹統宗的魅力,這也為後來水淼宗的教義奠定了很大的基礎。

但是,水淼心中卻總覺差了些什麼……

水淼認為,曹統宗雖兼容並包,卻未能將綠色啟示錄經書《魔堂經》中水的哲理髮揚光大,而是過於側重至時代的變遷與沿革,雖然強調了萬物的變化與恆定,卻忽視了萬物柔和的一面。

水淼言,「柔、變、恆,這正是《魔堂經》的核心哲理;其核心哲理,與自然中水的意象不謀而合。」

水淼又言,「水的意象令我着迷……但是,世人似乎尚未窺見水之哲理……水,若清風之拂過荒原,滌盪塵垢,復生靈性……我於水的洗禮中,重獲新生,化作春回大地,似三月冰雪之消融,終復歸於水,似生命之循環往復,永無竭盡。」

水淼曾於曹統宗寺廟修行時,時常見到寺廟山下的大江大河奔騰不息。他聽見了聽到海浪拍岸的低吟,每一刻都感受着自然的波盪與自身產生的律動。他聽到了自然的低語,這種聲音在心中隨着修行的深入,變得越來越震撼……水淼知道,他正在感受着的,是生命中最原始及純淨的律動……那是滋潤萬物的根本,象徵着變幻無常。正如一切世事——在未來到來之前,所有人都無法得知下一個瞬間將會發生什麼……

水淼的修行之路滿載着沉浮與涅槃的印記……數十年,水淼行走於群山與大江之間,常於晨曦初露之時獨自佇立於江畔,他凝望奔騰不息的水流,從中悟出水之哲理的奧妙——既柔軟又堅韌,既包容萬象又隱匿玄機。

歲月流轉,滄海桑田變換。數十年的生活與修行中,水淼經歷了無數次心靈與肉體的考驗。曾經,在那如春卻突降狂風驟雨的夜晚,水淼獨自迎擊着春日風暴,從中悟出的卻是天地間生死變幻的威力;在寂靜之時,水淼又於幽谷之水邊,細聽低吟,水淼體會到了水之朔洗心塵、重塑靈魂的清淨。

在數十年如一日的對艱苦命運的對抗中,在再生1653年的某一日,命運為水淼悄然揭開了全新的篇章……

那天,天地氣象異變,在雲霧繚繞間,水淼獨自在一處清幽的修行場中沉思並冥想着。突然間,一股奇異而強大的力量,向水淼修行的方位上湧來。就在水淼全神貫注於自我心靈的探索時,這股無形之力突如其來,將他瞬間擊倒於地,令他陷入深沉的昏迷之中。

在水淼那漫長而又神秘的幻境中,他似乎進入了一個超越塵世的異界——無邊的水域中,流光溢彩,波瀾起伏,時空仿佛凝固。在他的頭上,有着一頂龐大的八邊形卦象,不停地旋轉着,似乎代表着水淼的命運即將發生變動……在朦朧的幻影里,水淼的眼前逐漸浮現出青綠的光芒,那正是華系宗信仰中的創世之神,也被稱為唯神——華。

華以人形的形態,從水淼跪坐的身體前靠近水淼,華的聲音在水淼的心田久久迴蕩:「水乃生滅輪迴,變化無常。唯有順應水之道,方能引領沉睡之魂走向重生。」

這一神秘啟示,如閃電般,穿透了水淼的心靈……水淼就這樣在幻象中頓時明悟,他已決意——自己將會創立一個基於古華系宗綠色啟示錄體系的宗派。不同於任何華系宗宗派的是,水淼將會把自己受到的關於水的啟示,融入至自己的宗派當中。

待水淼從幻境中緩緩甦醒,他已然不同往昔……通過這一啟示,水淼感覺自身仿佛變得更加內心澄明、氣宇軒昂。

水淼宗的初創

水淼在修行中逐漸領悟到了自己的使命與覺悟。他用多年來在修行之餘靠捕魚積攢的積蓄,租下了一座位於嘉亞山腳下、靠近城市邊緣的小屋,並將其改造成了自己的修行之所。這座小屋雖簡陋狹小,但環境清幽,東臨山河,與自然完美融合,在水淼眼裡,這便是理想的修行空間。

不久後的再生1653年06月07日,他在嘉亞山下的那片歲月沉澱聖地,首次高聲唱念那充滿生命律動與自然奧義的綠色啟示錄《魔堂經》,莊嚴地宣告着全新的華系宗宗派——水淼宗的創立。水淼堅信,他所創立的宗派教義應以綠色啟示錄為根基,但其核心思想將着重於《魔堂經》,並將水視為宗派的象徵與信物。

「今日,吾等將不再拘泥於舊日條規!我宣布,嘉亞山魔堂寺正式設立!它將成為一方淨土,一處能使凡心重歸自然、自由奔流的聖地!吾將以『水淼宗』之名,傳播華系宗綠色啟示錄思想,開創一條通向心靈自由的新的道路!」水淼言。

那一天,嘉亞山上群峰齊頌,泉水爭流,天地似乎也為之動容。水淼的聲音如同山泉擊石般清脆,直擊每一位弟子的心扉。自此,水淼宗便在風雨飄搖的年代中破浪前行。

水淼說,「與天地同呼吸、與自然共命運。」那座被用作水淼等人的修行之所的小屋,被水淼命名為「古華魔堂寺」,這將會是今後,水淼與其弟子等人修行的潔淨之地。

在古華魔堂寺創立初期,水淼周圍匯聚了七位志同道合的弟子,他們分別是:水晴,學識淵博,心懷仁愛;水興,敏而好學,直率大膽;水向,性格溫和,行事謹慎;水昭,性情冷靜,博覽群書;水持,性格內斂,鍥而不捨;水鼎,志向遠大,深謀遠慮;水朗,性格豪爽,擅長詩詞。

八個人,在這暫時不華麗的渺小聖殿內,將其作為自身修行的淨土,懷揣着引領這一宗派走向偉大的決心,成為了水淼宗初創的基石。水淼宗的法主——水淼則是常在晨鐘暮鼓間,召集眾弟子,於香火繚繞之聖殿,講解《魔堂經》中的奧義。在嘉亞山麓,這一行暫時不為認知的小團體,充滿力量地在此根深蒂固。

日月交替,水淼宗在日益成長的過程中,遇到了各種困難阻礙。在當時這一社會,曹統宗主導着新華系宗宗派已有數百年,面對當時根深蒂固的曹統宗與其他的各個傳統古華系宗宗派,水淼宗在初出茅廬時,便遭到重重質疑。在外界,人們對水淼的教義提出了諸多質疑。有人懷疑他的教義是否真的能夠與當時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相契合;有人指責他背離了華系宗的核心教義,甚至是對傳統信仰的顛覆;更有甚者,將水淼宗視為擾亂社會秩序的邪教,聲稱水淼是一個渴望通過創立教派來獲取教主名號和獨裁權力的人。

然而,水淼卻毫不動搖。他的內心堅如磐石而又靜如止水,他以自身修行所鑄就的堅韌心性,從容抵禦着世俗的嘲諷與質疑。

「外界如何評價,都不重要……」水淼言。嘉亞山的晨曦與夜月,見證了水淼日日閉關研讀、默然參悟的身影。

在漫長的數十年歲月里,水淼始終以自身的耐心與專注,共同與弟子們研讀那神秘而深邃的《魔堂經》,從中不斷地挖掘出存在於文字背後的哲理與奧秘。每一次探討中,一行人都能獲得新的收穫。

在這動盪社會中,水淼宗艱難地存活於這嘉亞山腳下,水淼一直肩負着維持宗派穩定的重任。然而,他從未想過向弟子們索取任何財物,而是憑藉着自己精湛的漁業技術,在修行之餘,櫛風沐雨,用自己的雙手,為自己的宗派掙得所需的經費。

水淼常常獨自一人,劃着已陪着自己度過成年累月之久的小舟,穿梭於江河湖海之間。清晨,太陽升起之前,他便早已出發;夜幕降臨,星辰點綴天際之時,他才滿載而歸。水淼靠着捕魚賺來的錢財,並非為自己留下任何分毫,他全部將其投入至自己宗派的運行中,最後終於保證了水淼宗的勉強運行。

這樣的生活,一過,便是數十年。

水淼的晚年

再生1675年,嘉亞山魔堂寺……

嘉亞山的晨霧尚未散盡,已經七十二歲的水淼跪坐在古華魔堂寺的經堂中央。檀香在青銅香爐中裊裊升騰,好似一縷縷輕柔的綢緞。七位弟子跪坐成半圓,目光追隨着水興那枯枝般的手指划過《魔堂經》那泛黃的紙頁。

水淼開口:"今日講解《魔爪造詣》之章,"水淼的聲音仿佛山澗流過的卵石,"諸位且看這句——'黑壇為鏡,可照六煩惱絲'。"

水晴跪在最前排,深青色的袖口正沾着昨夜抄經的墨跡。她注意到了水淼老者念經時,右手正微微顫抖。水晴側了一下頭,又不小心看到了老者在帕子上咳嗽出並綻開的血。在一瞬間,水晴的腦海中閃過了一絲畫面——數天前,她在後山採藥時,撞見了嘉亞山的寸草不生之處,一束梅花開在空處中間,而老者咳出的血暈出的樣子,竟與這束梅如出一轍。

"敢問尊師,"水興突然開口,他的面龐在晨光中泛着激動的紅暈,"若以粉壇為鏡豈不更妙?按照《魔堂經》說的,黑壇的水是味似藥草的酸水,而粉壇的水是味似水果的甜水。試問尊師,黑壇卻如何擔得起照見眾生之責?"

經堂陷入了一片死寂,眾人聽聞水興之辯,雖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但是大家卻又習以為常,水興仍如往常不恥下問。

水淼緩緩抬眼,渾濁的瞳孔突然迸發出精光:"粉壇之水不言神,怎及黑壇之活水言神?"說罷,水淼突然劇烈咳嗽。水晴想要奉上水淼桌邊的藥茶,卻被水興搶先接過。

這個細節,落在了水鼎眼中。水鼎的摩挲着腰間的玉珏,又忽然想起三日前水興私下找他時說的話:"師兄,不覺得尊師近來愈發糊塗?前日竟將匯世啟示錄與《魔堂經》混為一談,最後居然一路講到了《臨光家史》!"禪房的燭火在水興臉上跳動,他的影子在背景的牆上被投射成了巨人。

深秋的夜雨,正敲打着經堂的琉璃瓦。水淼裹着舊袈裟,就着搖曳的燭火修訂《綠色啟示錄註疏篇》。當水晴捧着新熬的藥湯走進老者的盧堂時,看見老者正在用筆,在一段批註旁,畫了三個同心圓,似乎有着獨特的意義。

"晴兒可知此為何意?"水晴見此狀,問道。水淼忽然開口,聲音比白日清亮許多,他蘸墨在紙上勾勒出了三條波浪:"水有三德——柔、變、恆。柔,意為可納百川;變,意味能適萬境;恆,意味貫徹始終。"水淼老者的筆鋒,突然頓住,墨汁在紙上暈開黑斑,"可惜,世人只見其柔……!"

話音未落,窗外驚雷炸響,大雨傾盆而下……

閃電照亮經堂的那一剎那,水晴看見老者眼中竟含着淚光。水淼老者顫抖着,從懷中取出了一塊繡着正三角與倒三角交叉的花紋的絹布:"我已知,我離去日已不久遠。待我去後,此物……"

又一驚雷聲響起,隨着暴雨聲,淹沒了後半句話,水晴只看到老者嘴唇微動,卻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當水晴接過那塊尚帶體溫的絹布時,她的似乎突然被一股遙遠的神秘且巨大的力量擊中。緩過神來後,她低頭,仔細地端詳,發現絹布的角落繡着一個極小的「晴」字……

那一刻,她仿佛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乎還有太多未知,等待她自己需要通過自身的造化去解讀。

水淼的入滅

凜冬之夜,彌留之際的水淼,面容枯槁卻透着一絲從容,正虛弱地臥在那張簡陋的禪榻上。他的身軀,仿佛被歲月和病痛壓得徹底坍塌,眉宇間卻依舊透露着無異於往常的寧靜。

七位弟子神色凝重、滿心悲戚地跪滿了一室。他們各自神態皆有所不同,但是他們的眼中都含着淚水,並默默地凝視着水淼。

在屋內,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郁而刺鼻的藥香,聞起來複雜而又壓抑,那是弟子們為水淼精心熬製的藥湯散發出的氣味——它帶着一絲苦澀,卻意示着一絲對生命的執着挽留。

山風不知何時起,帶着一絲凜冽,穿過窗櫺的縫隙,呼嘯着湧入室內。那些泛黃的《魔堂經》的紙頁被吹得嘩嘩作響,經卷上的字跡在搖曳的燭光下若隱若現。

"晴兒……"老者枯槁的手突然抓住了最近的水興,渾濁的瞳孔卻望向門口的水晴。水興渾身一震,感覺腕骨幾乎要被粉碎。水淼的喉頭滾動着,最終吐出的卻是含糊不清的囈語:"三……三……"

窗外驚雷驟起,將圍在水淼身邊的所有七位弟子青白的臉龐映得宛如鬼魅。

"三法行!……"水淼的喉嚨間湧出了暗紅色的血沫,那些血沫暈在了老者的鬍鬚的衣襟上,水晴試着膝行上前以示敬意時,老者的手卻已頹然垂落。經堂外,傳出了梅樹折斷的聲音,在暴雨轟鳴的聲音中如此清晰,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將水淼老者的臨終遺言永遠埋葬在了嘉亞山的泥濘中……

水淼的屍身旁,弟子水向的淚水仍在流淌,卻在某一刻凝固——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道理。

「三法行……」

這三個字,比起遺言,水向更願意相信它是鑰匙。

綠色啟示錄《唯華經》中說,在原界,死亡並非終結,而是法理的流轉。當肉身入滅,其三法——靈法、心法、神法——將化作不同的力量,如江河歸海般,將指引其靈前往應去之境。而老師的此般話,不是告別,而是傳承。

水向的指尖觸碰着老師的掌心,其粗糙的掌心中仍留有餘熱,仿佛是未散的靈韻。在水向觸碰到老師的掌心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了無形之力正在攪動着命運——面向宗派的新的考驗,開始了。

傳承的迷霧

再生1682年02月15日,嘉亞山的古華魔堂寺的空氣十分凝重,如同窗外那深沉的黑夜。山風嗚咽,穿過寺邊古老的松柏,傳出樹枝被蹂躪的聲音,發出如泣如訴的聲響。水淼,這位被七位弟子尊崇的宗師,已在禪房內溘然長逝。水淼宗往日的寧靜終於被劈開,如今寺內唯有水淼的七位親傳弟子,將要面對名為「未來」的迷障,未知且困難的考驗正等待着他們。

寺內,燈籠散發的光芒在晚禱的餘音中搖曳,映照着一張張哀戚的面容。水淼的七位主要弟子——水晴、水興、水向、水昭、水持、水鼎、水朗,此刻正同時並肩跪立於靈堂之前。

水晴,作為宗內的大師姐,性情溫婉平和、學識淵博,人如其宗名——如初晴的天空般絢麗卻明淨。跪在老者靈堂前的她,雙目微紅、淚痕未乾。在她的神色間,卻透露出一種超越悲傷的沉靜。她想起了數年前水淼老者曾給予她的那則繡着正三角與倒三角交叉的花紋的絹布,從那時起,她便深知師尊對自己傳承水淼宗的厚望。然而,當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了身旁的師兄水興時,心中卻掠過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水興,作為宗內的大師兄,忠實好學、面容剛毅。他的眼睛早已因水淼尊師的逝去而哭得通紅且布滿血絲。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正跳動着一簇難以遏制的火焰——水興正比任何人都更虔誠地叩拜着,在他的口中正念念有詞,皆是師尊生前的教誨與功德。

水興身旁的幾位弟子心緒幾經流轉,他們凝視着水淼漸漸消散的靈光,最初的悲慟如潮水般退去,繼而化作驚濤駭浪般的震撼——水興對尊師的體察如此入勝,連這般玄妙的入滅徵兆都能洞若觀火。待這份震驚尚未平息,更深層的感動又自心底湧起——水興對尊師的忠誠,早已超越了尋常師徒情誼。見此狀,弟子們不約而同地叩拜。在飄散的靈光中,兩代修行者以性命相托的傳承似乎完美地體現出了其真諦。

在所有弟子的眼中,這便是弟子對恩師最深切的孺慕的展現,除了水晴——在水晴眼裡,從水興那過分用力的叩拜和略顯高亢的誦經聲中,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執着——那是近乎偏執的渴望,是對如此眼光的奢求。

水晴摸了摸衣兜里水淼曾給予她的那則繡着正三角與倒三角交叉的花紋的絹布。水淼生前,不止一次地暗示過——水晴心境純良,能容萬物,最適合繼承他的衣缽。而水興,這位以「忠誠」和「勇猛精進」著稱的弟子,雖在修行上雖有大成就,其性格中的剛愎與獨斷,卻也讓水淼時有隱憂。

「師姐!」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水晴耳邊響起,那是師兄水昭,以其豐富的學識及冷靜的性格在宗內聞名。此刻,他面帶着憂色,悄聲道,「據說,水興師兄他……似乎對法主之位,志在必得!」

水晴微微頷首,似乎顯得比上一刻更加釋懷,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師尊的靈位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知道。」

「那師姐,您……」水昭欲言又止,心裡意識到他們的每一言一語都將會影響到宗門的未來,正擔心着這份淡泊會成為宗門動盪的導火索。

水晴沉默着,她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水淼老者在臨終前的那雙既充滿期許又帶着一絲憂慮的眼睛——師尊曾說,水淼宗應注重和諧與發展,而非陷入無謂的紛爭。「權力」,不過是過眼雲煙。水晴想着,若水興真心是為了宗門,她何嘗不能退一步?

只是,水興那份過於熾熱的眼神,讓她隱隱不安……

七徒心淵

數日之後,按照宗門法規,迎來了宗門推選新主之期。寺殿內檀香裊裊,眾弟子依序盤坐,寺中的議論之聲從未停息——

水朗看向坐在他身邊的水持,沉聲開口:「持兄可還記得前幾日師父的入滅禮時,遺訓中的那句『雲開月現,水到渠成』?」

水持端坐如鐘,指尖在手中的茶盞邊緣緩緩摩挲。沉默片刻後,他低聲道:「每一個字都刻在心上!『水晴德配天地,當承法脈,繼任宗主』,宗師說得……很明白。」水持結巴地開口,最後一個字甚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帶着磐石般的堅定。他垂着頭,又補充道:「這七日來,我每日都會將宗師的遺訓手諭再謄抄一遍……遺訓二百一十四字,已謄錄三十一次!」

水興聞言,驟然起身,說道:「女子怎能統領一宗?法主之位,當以教義參悟為尺!」

水鼎緩緩環視殿中眾人,寬大的袖袍無風自動,他深謀遠慮着宗門的未來:「諸位同門,水淼宗面臨的挑戰我們都有所見證。師尊遺訓水晴承位,此等重託,豈敢有違?水晴師姐的德行和智慧,便是她繼承法主之位的最好證明!」

經過先前的連日商議,眾人的心意幾乎已趨於一致——水晴繼任第二代法主之事,眼看就要塵埃落定。此時,水興突然振衣而起。他步履沉穩地踏上講經台,木屐叩擊在千年紫檀木上,發出清越的聲響,在寂靜的大殿中久久迴蕩。

「諸位同門!您們是否還記得,尊師在世時,常說『法脈傳承重在擔當』。」水興聲音洪亮,目光如炬。他言辭懇切,追憶師尊教誨,說到動情處,便聲音哽咽……

「那日尊師入滅,我曾立下誓言——必不負師恩,定要將我水淼宗發揚光大!……」水興環視着眾人,繼續說道,「師尊的教誨,日月經天,永照世間。此志此心,天地可鑑!……」

殿中開始有弟子低聲啜泣。水興的聲音愈發激昂,將師尊數十載的教誨娓娓道來。論及"宗門興衰"時,水興猛然捶胸頓足。長篇累牘的演說中,他時而慷慨陳詞,時而哽咽難言,竟將三個時辰的晨光都說盡了。長篇大論說罷,水興長揖及地,熱淚已浸濕衣襟。

水興的話語,慷慨陳詞,追憶師恩,言辭懇切,感人肺腑。殿中的弟子無不為之動容。一時間,原本已定的法主人選,似乎又有了新的變數。

水向,往常在宗內以謹慎的性格為名,而此時的水向已被水興那動情的演講一度折服,他第一個站出來高呼:「水興師兄繼任法主,乃眾望所歸!」

一向性格內斂的水持則是在台下有些不喜水興的霸道,冷哼一聲,正欲開口,卻被身旁的水昭暗暗拉了一下衣袖。而博聞強識且心思縝密的水昭向水持遞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這時,水晴緩緩站起身。她環視眾人,目光清澈而平靜:「諸位同門,水淼老者的仙逝,令我等悲痛萬分。正所謂宗門不可無法主,師尊生前確有遺願,屬意於我。然而,面對綠啟教義,晴兒自知識薄能鮮,恐難當此重任。」她頓了頓,目光轉向水興,語氣平和,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水興師兄對尊師實在忠心耿耿,對教義理解精深,修行亦在我之上。若水興師弟能擔此重任,晴兒願全力輔佐,絕無二心!」

此言一出,滿場譁然。

水興上前一步,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師姐……師姐深明大義,興兒愧不敢當!但若宗門需要,興兒萬死不辭!」他說着,便要向水晴行禮。

水晴側身避過,說道:「師兄不必如此!你我皆為師尊弟子,為宗門,本分而已!」

台下響起了劇烈的掌聲,弟子們席地而起,眼中閃爍着飽含對水晴及水興的敬佩的淚水。所有的猶豫、猜疑,在此刻竟如朝霧遇陽般消散無蹤。

眾弟子不約而同地整肅衣冠,彼此相視,眸中皆燃起了灼灼火光——那是一種久違的、近乎戰慄的篤定,使得水淼宗內充斥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在講經台上,水興的淚痕尚未乾,千年古剎的梁柱發出細微的嗡鳴,似在見證這一刻——水淼宗的歷史,正在在兩代法主交疊的掌紋中,翻開新的一頁。

啟示錄的新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