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录的裂痕——水淼宗的遭遇
水淼的修行
这一故事徐徐拉开在三百余年前的社会当中,那时的世界风云变幻、天翻地覆。宗教们随着社会变幻之际,纷纷涌现、层出不穷。
水淼宗——作为一个在当时新兴的、与主流宗教略有相悖的教派,其诞生之初饱受争议与挑战的洗礼。这一教派的设立者,是一位被称为水淼的僧人。
水淼并非是他的本名,这是他在自己阅读华系宗宗教经典时,结合自己的阅历和想法,最后诩名自己为“水淼”。
水淼从少时开始就已经详读许多宗教经典。在无意中,他曾发现过名为《魔堂经》的华系宗宗教经典。对他来说,这本教义不同于其他宗教经典,里面提出的一切宗教概念以及对世界观的看法,对当时的他来说,都是十分新颖的。因此,他认定《魔堂经》为他心中的最高宗教经典。
在另一方面,水淼的求学经历也是坎坷的。再生1619年,正值他准备踏入高阶学园之际,一场席卷整片大陆的变革轰然爆发——市启革命。迪普菲托斯的六大政权在激烈博弈后,最终达成共识,废除旧制,将分散的国度统一成一座庞大的城市——迪普菲都市。在时代的洪流中,学术的格局亦被彻底重塑。旧学府或改制,或消亡,而新兴的知识圣殿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独立学园。
水淼几经权衡,最终选择了德威公学独立学园区——这座迪普菲都市首个以学术自治为核心的学府。
时年再生1627年,水淼在二十四岁时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完成学业后,水淼来到社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光顾迪普菲都市上的各方华系宗寺庙。
在那时,大多数的华系宗寺庙都属于一个主流庞大的华系宗分派——曹统宗。
说到曹统宗,这个教派在华系宗的历史长河中,可是犹如一股汹涌澎湃的潮流。它的创立,要追溯到再生十三世纪末。在那个时期,古华系宗的思想盛极一时。即便那些在当时被视作新兴的华系宗派,其所钻研的思想也和古华系宗大体相同。
在这片广袤的宗教土地上,曹统宗犹如一颗破土而出的新芽,悄然诞生。它的创始人,将古老的智慧与现代的时代看法相融合,打造出了华系宗史上的一副闪耀着时代光芒的珍宝杰作——汇世启示录,作为曹统宗的核心教义诞生。它继承了古华系宗的精髓,也融入了新时代的思想火花。
话说回来,水淼在很短的时间内,详读了几乎一切华系宗宗派的教义著作,同时也感受到了那时时代的新华系宗潮流的影响。水淼越对华系宗进行研究,便越能感受到曹统宗的魅力,这也为后来水淼宗的教义奠定了很大的基础。
但是,水淼心中却总觉差了些什么……
水淼认为,曹统宗虽兼容并包,却未能将绿色启示录经书《魔堂经》中水的哲理发扬光大,而是过于侧重至时代的变迁与沿革,虽然强调了万物的变化与恒定,却忽视了万物柔和的一面。
水淼言,“柔、变、恒,这正是《魔堂经》的核心哲理;其核心哲理,与自然中水的意象不谋而合。”
水淼又言,“水的意象令我着迷……但是,世人似乎尚未窥见水之哲理……水,若清风之拂过荒原,涤荡尘垢,复生灵性……我于水的洗礼中,重获新生,化作春回大地,似三月冰雪之消融,终复归于水,似生命之循环往复,永无竭尽。”
水淼曾于曹统宗寺庙修行时,时常见到寺庙山下的大江大河奔腾不息。他听见了听到海浪拍岸的低吟,每一刻都感受着自然的波荡与自身产生的律动。他听到了自然的低语,这种声音在心中随着修行的深入,变得越来越震撼……水淼知道,他正在感受着的,是生命中最原始及纯净的律动……那是滋润万物的根本,象征着变幻无常。正如一切世事——在未来到来之前,所有人都无法得知下一个瞬间将会发生什么……
水淼的修行之路满载着沉浮与涅槃的印记……数十年,水淼行走于群山与大江之间,常于晨曦初露之时独自伫立于江畔,他凝望奔腾不息的水流,从中悟出水之哲理的奥妙——既柔软又坚韧,既包容万象又隐匿玄机。
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变换。数十年的生活与修行中,水淼经历了无数次心灵与肉体的考验。曾经,在那如春却突降狂风骤雨的夜晚,水淼独自迎击着春日风暴,从中悟出的却是天地间生死变幻的威力;在寂静之时,水淼又于幽谷之水边,细听低吟,水淼体会到了水之朔洗心尘、重塑灵魂的清净。
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对艰苦命运的对抗中,在再生1653年的某一日,命运为水淼悄然揭开了全新的篇章……
那天,天地气象异变,在云雾缭绕间,水淼独自在一处清幽的修行场中沉思并冥想着。突然间,一股奇异而强大的力量,向水淼修行的方位上涌来。就在水淼全神贯注于自我心灵的探索时,这股无形之力突如其来,将他瞬间击倒于地,令他陷入深沉的昏迷之中。
在水淼那漫长而又神秘的幻境中,他似乎进入了一个超越尘世的异界——无边的水域中,流光溢彩,波澜起伏,时空仿佛凝固。在他的头上,有着一顶庞大的八边形卦象,不停地旋转着,似乎代表着水淼的命运即将发生变动……在朦胧的幻影里,水淼的眼前逐渐浮现出青绿的光芒,那正是华系宗信仰中的创世之神,也被称为唯神——华。
华以人形的形态,从水淼跪坐的身体前靠近水淼,华的声音在水淼的心田久久回荡:“水乃生灭轮回,变化无常。唯有顺应水之道,方能引领沉睡之魂走向重生。”
这一神秘启示,如闪电般,穿透了水淼的心灵……水淼就这样在幻象中顿时明悟,他已决意——自己将会创立一个基于古华系宗绿色启示录体系的宗派。不同于任何华系宗宗派的是,水淼将会把自己受到的关于水的启示,融入至自己的宗派当中。
待水淼从幻境中缓缓苏醒,他已然不同往昔……通过这一启示,水淼感觉自身仿佛变得更加内心澄明、气宇轩昂。
水淼宗的初创
水淼在修行中逐渐领悟到了自己的使命与觉悟。他用多年来在修行之余靠捕鱼积攒的积蓄,租下了一座位于嘉亚山脚下、靠近城市边缘的小屋,并将其改造成了自己的修行之所。这座小屋虽简陋狭小,但环境清幽,东临山河,与自然完美融合,在水淼眼里,这便是理想的修行空间。
不久后的再生1653年06月07日,他在嘉亚山下的那片岁月沉淀圣地,首次高声唱念那充满生命律动与自然奥义的绿色启示录《魔堂经》,庄严地宣告着全新的华系宗宗派——水淼宗的创立。水淼坚信,他所创立的宗派教义应以绿色启示录为根基,但其核心思想将着重于《魔堂经》,并将水视为宗派的象征与信物。
“今日,吾等将不再拘泥于旧日条规!我宣布,嘉亚山古华魔堂寺正式设立!它将成为一方净土,一处能使凡心重归自然、自由奔流的圣地!吾将以‘水淼宗’之名,传播华系宗绿色启示录思想,开创一条通向心灵自由的新的道路!”水淼言。
那一天,嘉亚山上群峰齐颂,泉水争流,天地似乎也为之动容。水淼的声音如同山泉击石般清脆,直击每一位弟子的心扉。自此,水淼宗便在风雨飘摇的年代中破浪前行。
水淼说,“与天地同呼吸、与自然共命运。”那座被用作水淼等人的修行之所的小屋,被水淼命名为“古华魔堂寺”,这将会是今后,水淼与其弟子等人修行的洁净之地。
在古华魔堂寺创立初期,水淼周围汇聚了七位志同道合的弟子,他们分别是:水晴,学识渊博,心怀仁爱;水兴,敏而好学,直率大胆;水向,性格温和,行事谨慎;水昭,性情冷静,博览群书;水持,性格内敛,锲而不舍;水鼎,志向远大,深谋远虑;水朗,性格豪爽,擅长诗词。
八个人,在这暂时不华丽的渺小圣殿内,将其作为自身修行的净土,怀揣着引领这一宗派走向伟大的决心,成为了水淼宗初创的基石。水淼宗的法主——水淼则是常在晨钟暮鼓间,召集众弟子,于香火缭绕之圣殿,讲解《魔堂经》中的奥义。在嘉亚山麓,这一行暂时不为认知的小团体,充满力量地在此根深蒂固。
日月交替,水淼宗在日益成长的过程中,遇到了各种困难阻碍。在当时这一社会,曹统宗主导着新华系宗宗派已有数百年,面对当时根深蒂固的曹统宗与其他的各个传统古华系宗宗派,水淼宗在初出茅庐时,便遭到重重质疑。在外界,人们对水淼的教义提出了诸多质疑。有人怀疑他的教义是否真的能够与当时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相契合;有人指责他背离了华系宗的核心教义,甚至是对传统信仰的颠覆;更有甚者,将水淼宗视为扰乱社会秩序的邪教,声称水淼是一个渴望通过创立教派来获取教主名号和独裁权力的人。
然而,水淼却毫不动摇。他的内心坚如磐石而又静如止水,他以自身修行所铸就的坚韧心性,从容抵御着世俗的嘲讽与质疑。
“外界如何评价,都不重要……”水淼言。嘉亚山的晨曦与夜月,见证了水淼日日闭关研读、默然参悟的身影。
在漫长的数十年岁月里,水淼始终以自身的耐心与专注,共同与弟子们研读那神秘而深邃的《魔堂经》,从中不断地挖掘出存在于文字背后的哲理与奥秘。每一次探讨中,一行人都能获得新的收获。
在这动荡社会中,水淼宗艰难地存活于这嘉亚山脚下,水淼一直肩负着维持宗派稳定的重任。然而,他从未想过向弟子们索取任何财物,而是凭借着自己精湛的渔业技术,在修行之余,栉风沐雨,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的宗派挣得所需的经费。
水淼常常独自一人,划着已陪着自己度过成年累月之久的小舟,穿梭于江河湖海之间。清晨,太阳升起之前,他便早已出发;夜幕降临,星辰点缀天际之时,他才满载而归。水淼靠着捕鱼赚来的钱财,并非为自己留下任何分毫,他全部将其投入至自己宗派的运行中,最后终于保证了水淼宗的勉强运行。
这样的生活,一过,便是数十年。
水淼的晚年
再生1675年,嘉亚山魔堂寺……
嘉亚山的晨雾尚未散尽,已经七十二岁的水淼跪坐在古华魔堂寺的经堂中央。檀香在青铜香炉中袅袅升腾,好似一缕缕轻柔的绸缎。七位弟子跪坐成半圆,目光追随着水兴那枯枝般的手指划过《魔堂经》那泛黄的纸页。
水淼开口:"今日讲解《魔爪造诣》之章,"水淼的声音仿佛山涧流过的卵石,"诸位且看这句——'黑坛为镜,可照六烦恼丝'。"
水晴跪在最前排,深青色的袖口正沾着昨夜抄经的墨迹。她注意到了水淼老者念经时,右手正微微颤抖。水晴侧了一下头,又不小心看到了老者在帕子上咳嗽出并绽开的血。在一瞬间,水晴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丝画面——数天前,她在后山采药时,撞见了嘉亚山的寸草不生之处,一束梅花开在空处中间,而老者咳出的血晕出的样子,竟与这束梅如出一辙。
"敢问尊师,"水兴突然开口,他的面庞在晨光中泛着激动的红晕,"若以粉坛为镜岂不更妙?按照《魔堂经》说的,黑坛的水是味似药草的酸水,而粉坛的水是味似水果的甜水。试问尊师,黑坛却如何担得起照见众生之责?"
经堂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听闻水兴之辩,虽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但是大家却又习以为常,水兴仍如往常不耻下问。
水淼缓缓抬眼,浑浊的瞳孔突然迸发出精光:"粉坛之水不言神,怎及黑坛之活水言神?"说罢,水淼突然剧烈咳嗽。水晴想要奉上水淼桌边的药茶,却被水兴抢先接过。
这个细节,落在了水鼎眼中。水鼎的摩挲着腰间的玉珏,又忽然想起三日前水兴私下找他时说的话:"师兄,不觉得尊师近来愈发糊涂?前日竟将汇世启示录与《魔堂经》混为一谈,最后居然一路讲到了《临光家史》!"禅房的烛火在水兴脸上跳动,他的影子在背景的墙上被投射成了巨人。
深秋的夜雨,正敲打着经堂的琉璃瓦。水淼裹着旧袈裟,就着摇曳的烛火修订《绿色启示录注疏篇》。当水晴捧着新熬的药汤走进老者的卢堂时,看见老者正在用笔,在一段批注旁,画了三个同心圆,似乎有着独特的意义。
"晴儿可知此为何意?"水晴见此状,问道。水淼忽然开口,声音比白日清亮许多,他蘸墨在纸上勾勒出了三条波浪:"水有三德——柔、变、恒。柔,意为可纳百川;变,意味能适万境;恒,意味贯彻始终。"水淼老者的笔锋,突然顿住,墨汁在纸上晕开黑斑,"可惜,世人只见其柔……!"
话音未落,窗外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闪电照亮经堂的那一刹那,水晴看见老者眼中竟含着泪光。水淼老者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绣着正三角与倒三角交叉的花纹的绢布:"我已知,我离去日已不久远。待我去后,此物……"
又一惊雷声响起,随着暴雨声,淹没了后半句话,水晴只看到老者嘴唇微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当水晴接过那块尚带体温的绢布时,她的似乎突然被一股遥远的神秘且巨大的力量击中。缓过神来后,她低头,仔细地端详,发现绢布的角落绣着一个极小的“晴”字……
那一刻,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还有太多未知,等待她自己需要通过自身的造化去解读。
水淼的入灭
凛冬之夜,弥留之际的水淼,面容枯槁却透着一丝从容,正虚弱地卧在那张简陋的禅榻上。他的身躯,仿佛被岁月和病痛压得彻底坍塌,眉宇间却依旧透露着无异于往常的宁静。
七位弟子神色凝重、满心悲戚地跪满了一室。他们各自神态皆有所不同,但是他们的眼中都含着泪水,并默默地凝视着水淼。
在屋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而刺鼻的药香,闻起来复杂而又压抑,那是弟子们为水淼精心熬制的药汤散发出的气味——它带着一丝苦涩,却意示着一丝对生命的执着挽留。
山风不知何时起,带着一丝凛冽,穿过窗棂的缝隙,呼啸着涌入室内。那些泛黄的《魔堂经》的纸页被吹得哗哗作响,经卷上的字迹在摇曳的烛光下若隐若现。
"晴儿……"老者枯槁的手突然抓住了最近的水兴,浑浊的瞳孔却望向门口的水晴。水兴浑身一震,感觉腕骨几乎要被粉碎。水淼的喉头滚动着,最终吐出的却是含糊不清的呓语:"三……三……"
窗外惊雷骤起,将围在水淼身边的所有七位弟子青白的脸庞映得宛如鬼魅。
"三法行!……"水淼的喉咙间涌出了暗红色的血沫,那些血沫晕在了老者的胡须的衣襟上,水晴试着膝行上前以示敬意时,老者的手却已颓然垂落。经堂外,传出了梅树折断的声音,在暴雨轰鸣的声音中如此清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将水淼老者的临终遗言永远埋葬在了嘉亚山的泥泞中……
水淼的尸身旁,弟子水向的泪水仍在流淌,却在某一刻凝固——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道理。
“三法行……”
这三个字,比起遗言,水向更愿意相信它是钥匙。
绿色启示录《唯华经》中说,在原界,死亡并非终结,而是法理的流转。当肉身入灭,其三法——灵法、心法、神法——将化作不同的力量,如江河归海般,将指引其灵前往应去之境。而老师的此般话,不是告别,而是传承。
水向的指尖触碰着老师的掌心,其粗糙的掌心中仍留有余热,仿佛是未散的灵韵。在水向触碰到老师的掌心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无形之力正在搅动着命运——面向宗派的新的考验,开始了。
传承的迷雾
再生1682年02月15日,嘉亚山的古华魔堂寺的空气十分凝重,如同窗外那深沉的黑夜。山风呜咽,穿过寺边古老的松柏,传出树枝被蹂躏的声音,发出如泣如诉的声响。水淼,这位被七位弟子尊崇的宗师,已在禅房内溘然长逝。水淼宗往日的宁静终于被劈开,如今寺内唯有水淼的七位亲传弟子,将要面对名为“未来”的迷障,未知且困难的考验正等待着他们。
寺内,灯笼散发的光芒在晚祷的余音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哀戚的面容。水淼的七位主要弟子——晴兴向昭持鼎朗,此刻正同时并肩跪立于灵堂之前。
水晴,作为宗内的大师姐,性情温婉平和、学识渊博,人如其宗名——如初晴的天空般绚丽却明净。跪在老者灵堂前的她,双目微红、泪痕未干。在她的神色间,却透露出一种超越悲伤的沉静。她想起了数年前水淼老者曾给予她的那则绣着正三角与倒三角交叉的花纹的绢布,从那时起,她便深知师尊对自己传承水淼宗的厚望。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身旁的师兄水兴时,心中却掠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水兴,作为宗内的大师兄,忠实好学、面容刚毅。他的眼睛早已因水淼尊师的逝去而哭得通红且布满血丝。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正跳动着一簇难以遏制的火焰——水兴正比任何人都更虔诚地叩拜着,在他的口中正念念有词,皆是师尊生前的教诲与功德。
水兴身旁的几位弟子心绪几经流转,他们凝视着水淼渐渐消散的灵光,最初的悲恸如潮水般退去,继而化作惊涛骇浪般的震撼——水兴对尊师的体察如此入胜,连这般玄妙的入灭征兆都能洞若观火。待这份震惊尚未平息,更深层的感动又自心底涌起——水兴对尊师的忠诚,早已超越了寻常师徒情谊。见此状,弟子们不约而同地叩拜。在飘散的灵光中,两代修行者以性命相托的传承似乎完美地体现出了其真谛。
在所有弟子的眼中,这便是弟子对恩师最深切的孺慕的展现,除了水晴——在水晴眼里,从水兴那过分用力的叩拜和略显高亢的诵经声中,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执着——那是近乎偏执的渴望,是对如此眼光的奢求。
水晴摸了摸衣兜里水淼曾给予她的那则绣着正三角与倒三角交叉的花纹的绢布。水淼生前,不止一次地暗示过——水晴心境纯良,能容万物,最适合继承他的衣钵。而水兴,这位以“忠诚”和“勇猛精进”著称的弟子,虽在修行上虽有大成就,其性格中的刚愎与独断,却也让水淼时有隐忧。
“师姐!”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水晴耳边响起,那是师兄水昭,以其丰富的学识及冷静的性格在宗内闻名。此刻,他面带着忧色,悄声道,“据说,水兴师兄他……似乎对法主之位,志在必得!”
水晴微微颔首,似乎显得比上一刻更加释怀,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师尊的灵位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
“那师姐,您……”水昭欲言又止,心里意识到他们的每一言一语都将会影响到宗门的未来,正担心着这份淡泊会成为宗门动荡的导火索。
水晴沉默着,她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水淼老者在临终前的那双既充满期许又带着一丝忧虑的眼睛——师尊曾说,水淼宗应注重和谐与发展,而非陷入无谓的纷争。“权力”,不过是过眼云烟。水晴想着,若水兴真心是为了宗门,她何尝不能退一步?
只是,水兴那份过于炽热的眼神,让她隐隐不安……
七徒心渊
数日之后,按照宗门法规,迎来了宗门推选新主之期。寺殿内檀香袅袅,众弟子依序盘坐,寺中的议论之声从未停息——
水朗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水持,沉声开口:“持兄可还记得前几日师父的入灭礼时,遗训中的那句‘云开月现,水到渠成’?”
水持端坐如钟,指尖在手中的茶盏边缘缓缓摩挲。沉默片刻后,他低声道:“每一个字都刻在心上!‘水晴德配天地,当承法脉,继任宗主’,宗师说得……很明白。”水持结巴地开口,最后一个字甚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他垂着头,又补充道:“这七日来,我每日都会将宗师的遗训手谕再誊抄一遍……遗训二百一十四字,已誊录三十一次!”
水兴闻言,骤然起身,说道:“女子怎能统领一宗?法主之位,当以教义参悟为尺!”
水鼎缓缓环视殿中众人,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他深谋远虑着宗门的未来:“诸位同门,水淼宗面临的挑战我们都有所见证。师尊遗训水晴承位,此等重托,岂敢有违?水晴师姐的德行和智慧,便是她继承法主之位的最好证明!”
经过先前的连日商议,众人的心意几乎已趋于一致——水晴继任第二代法主之事,眼看就要尘埃落定。此时,水兴突然振衣而起。他步履沉稳地踏上讲经台,木屐叩击在千年紫檀木上,发出清越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久久回荡。
“诸位同门!您们是否还记得,尊师在世时,常说‘法脉传承重在担当’。”水兴声音洪亮,目光如炬。他言辞恳切,追忆师尊教诲,说到动情处,便声音哽咽……
“那日尊师入灭,我曾立下誓言——必不负师恩,定要将我水淼宗发扬光大!……”水兴环视着众人,继续说道,“师尊的教诲,日月经天,永照世间。此志此心,天地可鉴!……”
殿中开始有弟子低声啜泣。水兴的声音愈发激昂,将师尊数十载的教诲娓娓道来。论及"宗门兴衰"时,水兴猛然捶胸顿足。长篇累牍的演说中,他时而慷慨陈词,时而哽咽难言,竟将三个时辰的晨光都说尽了。长篇大论说罢,水兴长揖及地,热泪已浸湿衣襟。
水兴的话语,慷慨陈词,追忆师恩,言辞恳切,感人肺腑。殿中的弟子无不为之动容。一时间,原本已定的法主人选,似乎又有了新的变数。
水向,往常在宗内以谨慎的性格为名,而此时的水向已被水兴那动情的演讲一度折服,他第一个站出来高呼:“水兴师兄继任法主,乃众望所归!”
一向性格内敛的水持则是在台下有些不喜水兴的霸道,冷哼一声,正欲开口,却被身旁的水昭暗暗拉了一下衣袖。而博闻强识且心思缜密的水昭向水持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时,水晴缓缓站起身。她环视众人,目光清澈而平静:“诸位同门,水淼老者的仙逝,令我等悲痛万分。正所谓宗门不可无法主,师尊生前确有遗愿,属意于我。然而,面对绿启教义,晴儿自知识薄能鲜,恐难当此重任。”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水兴,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水兴师兄对尊师实在忠心耿耿,对教义理解精深,修行亦在我之上。若水兴师弟能担此重任,晴儿愿全力辅佐,绝无二心!”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水兴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师姐……师姐深明大义,兴儿愧不敢当!但若宗门需要,兴儿万死不辞!”他说着,便要向水晴行礼。
水晴侧身避过,说道:“师兄不必如此!你我皆为师尊弟子,为宗门,本分而已!”
台下响起了剧烈的掌声,弟子们席地而起,眼中闪烁着饱含对水晴及水兴的敬佩的泪水。所有的犹豫、猜疑,在此刻竟如朝雾遇阳般消散无踪。
众弟子不约而同地整肃衣冠,彼此相视,眸中皆燃起了灼灼火光——那是一种久违的、近乎战栗的笃定,使得水淼宗内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在讲经台上,水兴的泪痕尚未干,千年古刹的梁柱发出细微的嗡鸣,似在见证这一刻——水淼宗的历史,正在在两代法主交叠的掌纹中,翻开新的一页,打开了未来且未知的新的篇章。
启示录的新约
年末,凛冬已至,嘉亚山被皑皑白雪覆盖。距离水兴继任水淼宗的法主也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如今,水兴曾经那因获取法主资格而激动至扭曲的容貌已被一种威严及肃穆所取代。
未完待续……